偶然受到网友邀请,到新华网城市论坛参与《宋词解读:豪放与婉约派系之辩》的讨论。跟帖的时候,顺手发上了画家傅以新先生新近创作的几首词和画,引起了网友们的热议。就画友提出的一些看法和论点,我有如下的思考。
网友“频频举杯”在留言中写道:“山石和坡岸一片死墨,密不透风,树色的石绿居然有雕塑的效果(指作品《悠悠夜色》)。波纹一笔一笔横皴出来,水面留天光,民间的画法,且素描之影响深重。画面渲染遍数过多,色墨堆积繁腻,一纸徽宣不能承受之重。建议丽娜画友,去读读八大、黄宾虹。山水一道的画作,今人尚无大师,也算后无来者了。”网友“星尘里的蜉蝣”的跟帖则评论“频频举杯”推崇的黄宾虹:“这段话说黄宾虹也恰到好处,新时代文人画的特色”。应该说,对艺术作品的评价,是以各人的爱好来定的,但我认为优和劣还是有普适的评价尺度的:一是画面是否美,二是作品是否传达出画家的心绪。绘画作品具有时代性,每个时代画家的作品都有着自己所处那个时代的烙印。所谓时代性即反映在这两个方面。
翻开手边的《中国绘画史》,唐代李思训《江帆楼阁图》,刻画屋宇、树木,以及湖面的波纹,极尽细腻,空间感极强,这是大山水的格局,展现的是一种大气派,这与唐代国力强盛和李思训将军的地位有直接的关系。这种大气派和全景式的画风一直影响到五代和北宋。南宋的马远、夏圭,只画山的坡脚边崖,远山隐约于大片烟雾中,那是他们心中的隐忧在笔底的反映。元代倪云林的画,秋树几枝,树后是茫茫空白,带有浓浓禅意,折射出他人生履遭挫折后的出世之想。八大山人笔纵墨简,简略的树枝配上几笔树叶,画面倍显荒凉,这是家国之恨在纸上的展现。那么,近现代中西方文化广泛交流和深刻交融的印记,不在当代画家的作品上有所展现,那才是怪事呢。
当前的绘画格式五花八门,有恪守某家某派的,有任意涂抹不甘约束的,有依托写实的,有追求变形的,有唯美主义的,有以丑为美的,有坚守传统的,有借鉴素描西画的。但不论哪一类型都能找到自己的出处,即所谓百变不离其宗,都离不开传统,只是取向不同而已。
傅以新先生是科班出身,既有素描基础,又经过传统技法的训练,继承着徐悲鸿体系“融合中西”的传统。他对“国粹”的书法、辞赋都训练有素,而且兴趣广泛,对油画、版画、摄影,包括音乐也都有一定涉入。这多方位的艺术素质使他有别于其它的画家。绘画门类应属自然哲学的范畴,在效用和美的方面都远远胜过诗歌。画家的眼睛像是心灵的窗子,把他看到事物的动态和色彩摄进来再造艺术的形象。我欣赏傅以新先生的画,恰恰是因为他在一张薄薄的宣纸里描述出自己对自然的知解力,并用行云流水的笔墨气势,形状、光影、色彩和空白,让气势磅礴、钟灵毓秀的祖国山河,在他的笔下烁烁生辉。浏览他画作的人,会被作品中的情怀所吸引,产生共鸣,产生视觉快感和精神需求的满足,从而引起对大自然更高的虔敬和向往。欣赏——这就是为着一件事物本身而爱好它,无须为别的理由。
文艺评论是文艺创作的推动力量,而“今人尚无大师”的论点只说对了一半。大师应属于历史的范畴,是经过历史核检比对得出的结果,而不是当下什么身份显赫的人物指认和个人自诩的名义。现今许多画家用争逐职位或炒作来提升自己的名气和价格。自以为有了官位、名气和高价位,就会留名于美术史,造成现在“大师”和“王”的帽子泛滥,这种现象确实令人深恶痛绝。不过,这个时代的浮华尚有足够的时间来沉淀,历史是最好的、无法代替的真正的鉴赏家。因此,“后无来者”并非现代人评说的。
著名美术史论家刘曦林在《北京古今中国画坛扫描》一文中说:“活跃在新时期北京画坛上的中青年画家,大多毕业于中央美院等艺术院校,尤其李可染的弟子和再传弟子居多,他们在新时期陆续打出师门,成为山水画坛骨干。如黄润华、张凭、张步、张仁芝、李行简、李宝林、王文芳、贾又福、傅以新、龙瑞、王镛等,均出自李可染的门下并找到了自家面目。”
不论这个评价是否恰如其当,我则非常赞同刘曦林先生文章中这句话的学术内涵:“出自李可染的门下并找到了自家面目。”是啊,如果一个画家永远拿旁人的风格做自己的标准和典范(哪怕是导师的作品),他的画就没有什么价值。如果他继续不断地模仿,只能使他的艺术迅速地衰颓下去,造成一代不如一代的结果。但如果画家努力向自然事物学习,把面向大自然或生活作为绘画艺术的最高导向,经过辛苦的钻研和创造,笔墨技法在前人基础上不断地创新,又在生活中印证其澎湃的生命力,那么他就会得到很好的结果。其实,这个道理适应任何的艺术门类。
近几年正是傅以新先生绘画创作的高峰期,所展示出来的一系列作品,是他几十年勤奋探索的结晶。我们已能看出他与众不同的思路、视角和风格。他把看似无奇的境遇,作了诗化的表述,从而让读者产生绵远的浮想。我曾读过傅先生写的《自序诗》——“塞外寻春笔底迟,坠崖得句有谁知。丹青一梦诚如海,功在铁鞋磨碎时。”这是他常年在崇山峻岭中采风时的真实写照,记录着他对艺术追求的艰辛、痴迷和忘情。
傅以新先生把自己称为这个领域的探索者,一个未定型的画家,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又创作出了具有新构思的作品。艺术的追求是无止境的,傅先生的笔墨会不断地完善,关键是勿为技法消融了激情。我相信,他将继续在艺术的道路上努力勤奋地探索、攀登。至于他以后的面貌如何,成败则有待后人去评说了。
耿丽娜
转自《新华网》